走哪哪黑,哪黑哪睡

锦玉 白日霜火 (2)

*私设荼姚还有个女儿,很不一般的一个女儿。


第二章 沈三小姐

 

苏锦觅由着管家带着上了一层楼梯,穿过许多房间,最后停在一扇白色的门前。离得近了,她听见里面隐约传来一阵琴声,飘飘渺渺的听不分明,音质让人想起丝绸一类精致的事物。管家一边轻轻敲了敲房门,一边对她解释道:“这是沈三小姐沈茕的房间。”

 

“进来吧。”琴声停下,一个略显稚气的女孩子声音软软地传来。

 

门开了,苏锦觅看到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穿着洋装的花边蕾丝裙子,坐在窗口边的阳光里,腿上平放着一把西洋琴,双手搁在上面,琴弓还握在手心里,头发在阳光里泛着金色。她长相说不上有多精致,五官像个没长开的孩子,加上微微侧着头的疑惑神态,显得如猫咪一般乖顺和懵懂,透着那种被小心呵护下的天真烂漫的质地。

 

“三小姐,这是按老爷吩咐接回来的苏小姐。方才见过了夫人,夫人让我过来您这给苏小姐换身衣裳。”管家道。

 

“啊,”沈茕脸上露出恍然,甜甜地笑了起来:“你就是爸爸提起过的苏姐姐。”她把琴弓和琴放到一边,转动椅子的轮子“走”了过来。苏锦觅方惊讶发现原来沈茕那双穿着锃亮小羊皮鞋子和长袜的纤细的脚居然是不能行走的,这般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她不禁心里涌上了一丝怜惜。但对着沈茕的笑容,她只能恍若不见,同样礼貌淡笑:“见过三小姐。”

 

沈茕靠得近了,越发仔细地看了看她,由衷赞扬道:“苏姐姐真好看,我从小到大见过的那些大家闺秀都比不过你呢……”苏锦觅被她直白的言辞和灼灼的目光盯着有些尴尬,转过头去看管家。

 

管家受到了提醒,恭敬问起沈茕来:“三小姐,您看是您来拿呢还是让苏小姐去选一下?”沈茕点点头道:“我只顾和姐姐说话,把正事都忘了,胡叔,你帮我打开衣柜吧,正好我的衣服太多,穿不过来,那些全新的衣服里,姐姐喜欢哪件就挑哪件。”

 

管家领了,到了房间一侧的长长的衣柜旁,开了柜门,捧出五六件浅粉嫩绿葡萄紫的洋装裙子来,放到一张碎花的沙发上。那些衣裳,果然如沈茕所说,都是新的,上面一丝折痕都没有。

 

苏锦觅能明显感觉到屠夫人对她的轻视和敌意,挑剔她的着装不说,还故意让她去捡女儿的衣服穿,让人在两相对比之中轻而易举地摧毁她的自尊,最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恶毒。然而她才逃离那处黑暗如同地底的鼠穴,怎么也不可能因为别人的一点脸色就放弃珍贵的阳光。

 

苏锦觅转过身,用受宠若惊的口吻怯怯道:“都太漂亮了,我真的可以随便挑吗?”她的目光故作贪婪地在那些精美的衣物上流连。

 

“都可以啊。穿在姐姐身上一定很好看。”沈茕笑得更甜了。

 

苏锦觅一时有些踌躇,其实她在水镜学堂里一直都和大家穿着麻色的宽大且长的衣裤,今日因了要到沈家来,特意拣了唯一一件颜色鲜亮的,现在面对这些装饰着蕾丝和蝴蝶结,新颖繁复的裙子,她并没有什么挑选的经验。随意拿一件好了,她心想着,正欲伸手向那件看起来稍微简洁些的嫩绿长裙,沈茕的声音响起来:“就那件葡萄紫的,我看就很好,很配姐姐。姐姐喜不喜欢?”

 

苏锦觅的手移向了那件紫色裙装,拿在手中,向沈茕点头行礼道:“喜欢。谢谢三小姐。”

 

“什么三小姐呀,你来了,我们是一家人,应当我唤你姐姐,你唤我妹妹才是。”沈茕口气里是亲亲热热的,但她坐得远,眼波里似乎有些不相称的寡淡。她故作轻松地轻拍了拍自己的腿道:“我从小到大都盼着有个姐姐一起玩,不想真有了姐姐,自己的腿却不争气地坏了。”说完低下头有些黯然的影子。

 

沈茕突兀地提起自己的腿疾,苏锦觅不知她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没把握是否该顺着话题去安慰她,所以一时沉默着。管家似也知趣般地不说话。

 

倒是沈茕自己转了话,抬起头来:“玉哥哥呢?这支曲子总练不好,他来陪我就好了。”

 

“玉少爷大约带着魇儿散步去了。”

 

“啊玉哥哥关心魇儿比关心我多多了。”沈茕撅嘴嗔怒撒娇道。

 

管家笑说:“三小姐说笑了,谁不知道三小姐是沈家全家上下的宝。尤其是两位少爷,都把您捧在心尖上疼呢。”

 

“胡叔真会说话,我今天又有好胃口吃饭了。”沈茕咯咯笑。

 

“三小姐,若你没有其他事,我带苏小姐去她的房间安顿了。”管家道。

 

“好。姐姐,来日方长,我们以后慢慢聊就是了。”沈茕忙同苏锦觅告别。

 

稍后,管家把苏锦觅带到了她的房间。这间房间虽远不及沈茕的房间大小,陈设也没有那么精致,但贵在整洁干净,基本的一些家具也都齐全。管家离开后,苏锦觅把皮箱塞进床底下,像卸下全身力气般地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几个月前她才知道了一点关于她亲生父母的零星消息。院长给的资料里,她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遥远云城里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即使在她们那般偏僻的乡下,关于沈太微的传言依然很多。大致的都是说这位铁腕人物,最先是军阀起家,合了上面某个大人物的眼缘,转投政界后如鱼得水,明里暗里掌控了不少商业,是云城这样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的大城市真正的掌权者。与关于沈太微眼花缭乱难辨真伪的流言相比,关于她母亲的记载只有一行寥寥草草的字写着:苏梓芬,XX年秋病逝于寒山疗养院。没有遗言,没有遗物,除了她算是她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连,这个女子的消逝就像在玻璃上抹去水渍一样。

 

乱世之中,乡下人命如草芥,这连生平都不曾片语记载的薄命女子身如漂萍,沈太微既然在十几年后找回他们共同的一点血脉,至少说明他对她还是有一点点在意的吧。

 

漫长时光已经将苏锦觅对于父母亲情的所有向往和想象都打磨消失。父母是怎样的人,当初为何要将她抛弃,这些早不在她的考虑里。团聚之后抱头痛哭?那场景她简直想想就觉得嗤之以鼻。但既然有了重新在一起生活的契机,既然命运给了个看上去比过往好太多的安排,如果审时度势之后有必要,她也不排除陪着他或他们做一做感动或感恩的戏码。毕竟从前那所学校教给她众多生存本领的其中一项,就是趋利避害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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